同学调查

今天在逼乎上看到一个问题:“有哪些知名人物曾是同学?”

我想,和我同名的人都有自己的百度百科了,这样算来,我也算个广义知名人物。

我还太年轻,没有什么同学长到了在现代社会建功立业的年纪。中学往后的同学,没有什么特别不了解现状的,至少没有漏过什么可能出乎我的意料,而格外的出人头地的人物;但我和小学同学的联系,近乎于没有,因此从这些人在网络洪流中留下的足迹里面,兴许能够找出一两个令我眼前一亮的故事。

我小学的时候,是在一所社区小学收的第一届学生里面。老师也有新招来的,也有大学校的本部派来的,作为将这新的学校收编而控制的体现。和我同班的,也多是这小区的居民的孩子;小区也新,十多年前还是一片菜地。第一批住户里面,基本算是什么人都有,因此和许多人的孩子打交道,格外的有意思。

央视的记者王平,据说是游泳、高尔夫等许多项目的资深记者。在游泳的追星圈子里,也算是有些名气,那些豆瓣、微博上热爱孙杨、宁泽涛肉体的年轻女孩们,学着女队队员的话,亲切地管他叫做“平酥”,听说,这是“平叔”的一种可爱的说法。“平酥”在微博上和傅园慧、叶诗文等人偶尔公开互动,和游泳队许多队员也有私交。不过,在许多追星女孩的口中,这位“平酥”并非善类。

我在二年级的时候,迫于班主任的淫威,先担任中队长,后担任元旦晚会主持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展现出不恋权位的高尚的品质:在众望所归的时候,我作出埋头痛苦状,申请拒绝;拒绝无效之后,我直接在唱票人和班主任面前提出辞职;当然,也是不许的。大概要过些年我才会意识到,这等拙劣的做法,原是反贼黄袍加身前的套路,而我所惧怕的那些肉食者的应尽的义务,原是许多人上位后堂而皇之地置之不理的。

央视的记者圈,说白了也不是个整整齐齐的地方。“平酥”据说是先和孙杨交恶,后来又转而攻击宁泽涛,两边的粉丝都不太待见他,顺便拿他的言论、事迹、透露的信息,选择合用的当做武器。

有豆瓣上孙杨的粉丝写道:

2015喀山世锦赛,记者王平关心他给他发短信,他(宁泽涛)第一时间吧短信内容截图给另一个记者刘京京,因为短信里提到孙杨,可能他觉得是个好把柄可以抹黑王平吧,后来一年后王平因为不满孙杨不公平待遇造宁泽涛粉丝攻击和宁泽涛闹翻 ,刘京京把保存一年的截图发出来了。

有知乎上宁泽涛的粉丝表示:

我就呵呵了,他不过是黑宁团伙中的一条狗,而且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在金钱面前失去了自己,失去了灵魂! …… 对的,平酥老恶心了!还专门建群黑宁泽涛,现在一心拍孙杨马屁,其实以前也黑过他。不知道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每天猖狂啥呢!

我担任元旦晚会主持人的时候,总得和女主持对词儿排练。女主持是一位微胖又比较活跃的姑娘,每年都自荐当文艺委员,并且由于爱好唱歌又喜欢谈论文艺话题,总能得偿所愿。那个时候,我正好做着一份语文课代表的无聊职务,并且身上文艺的灵魂还没有死绝,因此和这位搭档颇有些共同话题——虽然我已经记不起来是什么了,但一定很好笑。我还记得,二年级的时候,《盗墓笔记》似乎已经出到第四本了,兴许我们谈的是这个。但我绝没有想到这本书过两年会拐一个惊天的大弯,然后把我们这些可怜的直男统统甩下车。

大概是在那个时候前后,我和这位同学算是混熟了。她住在我家南面大约半公里的地方。有一年她过生日,我向母亲求取礼物方面的建议,我母亲就买了一盏苹果形状的变色小夜灯。我想:这他妈是什么玩意?但是我母亲似乎胸有成竹,而她一向不掉链子。于是我就和同学去她家里:这匪夷所思的礼物竟受到了远超预期的感谢。显然,自己准备礼物的小学生们都被降维打击了。后来,她留我一起吃饭,还布置成烛光晚餐的样子。不过,对于不能产生足量性激素的儿童来说,这种诡异昏暗的灯光唯一的作用就是降低食欲。那顿饭我因此吃得不太高兴。吃完饭,我就走了。如果是现在,我大概会先下楼买两份冰激凌再说。不过,命运给我的机会已在悄无声息与电闪雷鸣之间溜掉了。

“平酥”的大女儿后来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专业是声乐,唱女中音。有一些游泳圈里传出来的可疑的声音,说“平酥”和宁泽涛关系恶化的原因之一是因为王平的女儿想加宁泽涛的微信,结果被拒绝了。还有的说,他女儿过生日,孙杨去了。还有的说,他女儿在韩国留学比较花钱,因此他要建群打压宁泽涛,然后通过不明方式,赚取钱财。

牛力以前是交通台的主持人,负责一档叫《行走天下》的节目。他有一个英国的艺术学硕士学位。2009年,牛力获得金话筒奖。在此之前,他已经参与制作、创办了好几档交通台的重要节目,并且获得了许多名号昌隆的奖项。在公益事业上,牛力也做着与他的财力和媒体背景匹配的工作,并且展现出一种无法作假的热心来。2013年我去世纪坛看展,牛力的名字与其他几十个人挂在一起,作为对社会有益的事业的一种展示、宣传与嘉奖。

我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班里面已经显现出一种格局来,仿佛是四个学生都比较受到班主任的赏识,因此班主任就发明了“四大金刚”这种词汇来形容当下的局面。这四个人的情形,其实是各不相同的。一位陈姓同学——让我们称他陈奥数——擅长数学。他比我们大一岁,他的家长让他读了两遍一年级,就为了赶上我们这所小学的历史快车。也因此,他学习最为游刃有余,并且是足球场上唯一能开大脚的小孩。陈奥数一向是眼神迷离,抿嘴讲话的,他皮肤苍白,头脑敏捷。

一位刘姓同学——让我们称他刘英语——是一位华为公司驻中东、北非地区员工的孩子。他在埃及读了国际幼儿园,又在专业的教育机构LILY思维英语接受着专业的培训,因此他懂得的英语比我多了许多。刘英语刚来的时候,是老实而少语的,不过他很快就摸清了本地的底线,于是拉起一群狐朋狗友,做些恶作剧。刘英语的分数一直是不错的,直到我四年级离开那所小学时,刘英语依然能够得到三科满分的成绩。刘英语的脸方而小,皮肤黝黑,看起来老实友善。

除了我这不值一提的人物之外,还有一位就是牛力的独生子。我们姑且称他为牛全科。牛全科的家庭背景显赫,而他本人则相对低调些。九岁那年,牛全科给他自己起了个表字,叫做仲其。据他自己说,是参考了孙权叫做孙仲谋而起的。牛全科的性格大概是四人之中最温和的,他的额头宽大,眼睛小而距离鼻近,颇像卡通形象中的牛。不过,从公开的照片来看,他已经脱离了这种形象,而与他的父亲更加相像了。

比我们年长的陈奥数是对于流行的建国游戏最不上心的。毕竟,十岁之前,一岁的年龄差能够让人额外地看透很多把戏;再长大些,就全凭个人的经验造化。最初,也是有陈国的;但是陈国不像刘国一样热衷于拉拢国民,不像牛国一样制作地图,也不像我的国家一样大量发行假币。我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陈奥数在二年级以后,似乎对于无聊的活动参与的少些,以至于我想不起来他的传奇故事了。那时,陈奥数在学而思的著名奥数教师赵璞铮班上,是他的得意弟子。他参加“迎春杯”数学竞赛,得了一等奖。我也得了一等奖,于是石景山区一半的一等奖都在我们班上。那时我还非常兴奋,后来我才知道迎春杯是怎样的比赛,以及石景山区的教育洼地,究竟到了怎样的一种境地。后来我开始学奥数之后,也花了半年升到了赵璞铮的班上,那时我才知道陈奥数的确是擅长奥数的。我还记得,赵璞铮出的考题,只有他一个人及格了。

四年级的时候,由于班上乱的很,陈奥数的母亲安排他转学去前门一带,我们从此再没有联系过。陈奥数后来进入人大附中学习物理竞赛,2018年,他进入国家队,取得APhO(亚赛)个人第一名,顺便在桥牌比赛里获了奖。我在批哩批哩上看质心教育的访谈,他抿嘴讲话的习惯还没有变。他保送去了北大物院,愿他有光明的前途。

2021更新:我才知道,我现在常常到他们家里去玩的一个上海同学,以前也得过APhO的第一名。这不是巧了嘛。。。

牛全科曾经发明了一个有趣的虚拟角色,叫做“公鸡必泰”。牛全科十分怜悯那些在对方的小说中被下水道卡死、被放屁怪熏死的人们,他创造公鸡必泰来顶替,让公鸡必泰在他的小说中被下水道卡死、被放屁怪熏死。这是一种纯粹的善意,我对此只有感激,因为我那时还意识不到这个道理。公鸡必泰的死亡是以牛全科的成长为征兆的,随着他考入十一学校,从国际部进入剑桥大学,它也就死去了,在一个朋友的回忆中,还供奉着它的遗像。牛全科在今年夏天同他父亲一起参与了一次公益活动,

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满载582本书(来自至少20个家庭和3家单位),从北京出发…… 一路上,他们将寻找有缘的TA送书上门,并一起分享读书故事和成长收获。

我们从公开的照片资料可以看到,牛全科似乎是一名巴塞罗那的球迷。愿他有光明的前途。

刘英语是我少不更事的时候不那么欣赏的一位同学。因为他曾经将我的小凳子从过街天桥下扔下去,还在我的课桌上面走路,甚至使用鸡块收买了一位身材敦厚的同学,在路上截击我。有一次,刘英语同另一位朋友一起,将我围在墙角。我感到危险,一拳打破了这位朋友的鼻子。幸而鼻梁没有受损,而我的名号在江湖上也更加的响亮了,这便是能文能武的好处。

刘英语曾经向我吹嘘他与华为之间的种种联系。他说他在加沙听过以色列人的炮火,在伊拉克的大院里见过大楼轰然倒塌。不过,这些都比不过他对于未来科技形态的精准预言。刘英语在一次食堂排队中曾向我说,他父亲手机上有神奇的软件,可以在埃及控制他们家中灯与电器的开关。我自然是不信的,但是总觉得这又不像是信口开河。如果刘英语早生一些年,他可能会写一篇关于物联网的科幻小说,也许他的想象力会在那时候有所进步。

关于刘英语的公开资料是最少的,但他也是我唯一保有联系方式的小学同班同学。刘英语在武汉大学数学系上学,希望进入投行工作,业余时间从事流行编曲,把这作为严肃的兴趣爱好来进行。愿他有光明的前途。

有很多人,我或者曾经对他们不够了解,或者现在找不到他们的网络痕迹了。我那时不认识的一位姓和的同年级学生,后来拿了许多击剑金牌,现在在牛津读书。

一位吹次中音号很好听的姓王的同学,中考之后进入杨庄职高,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学习,工作,生活。

一位姓汤的同学,我们在一年级的时候,经常一起玩,随后她的父母离婚,她也就转学了,我们之后只在小区里见过一面。

一位姓郑的同学,我还记得我们两家一起出去玩,我拿着单反拍了她一个小时,因为我想拍出一张真正好看的照片。最后,也确实只拍了一张照片,但对得起我们筋疲力尽的一个小时。我很多年没有见过她了,但我父亲在楼下见过她,说她大概能去政法大学或者央财。她的父母是CRI做柬埔寨语广播的,我曾经很喜欢去楼下她家里玩植物大战僵尸。我觉得她长得像那里面的香蒲。

一位姓李的同学,他的父亲是石景山区政府的司机。吃午饭的时候,他会跟我讲他父亲给他讲的区长的司机给他父亲讲的区长给区长的司机讲的奇闻轶事。

一位姓张的同学,他写字苍劲有力,说话一个字带着三个包袱,因此不轻易开口,怕把人笑死。他的名字在网络上只能追溯到2012年的一次数学竞赛。

在小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仿佛我抬起头来,看到的比我年长的许多人,都不如我将来能达到的水平。这种感觉是真实而有害的,因为它会使我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使我具有任何能力和机会的,不是这个时代本身,而是我的天赋,我的资质,我的一切本来平庸而受到我的出身与环境的放大的才能。追忆逝去的童年,哪怕抓不住记忆中凌乱的丝线,也至少能从模糊的人群的图景中,稍微得到一点清醒头脑的良药。

我愿他们所有人都有光明的前途。